Siren

【沉戬】渴

  沉香在人间的第一站，是拜了拜哪儿的二郎神庙，用了最好的香火和黄纸。舅舅缺钱，也不知道这些元宝能折现吗，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又突然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估计是不能，否则舅舅也不会这么穷。

大殿正中的雕像有些陈旧，还带着当时人的想象，看着不像杨戬杨二郎，看着辈分更像杨二大爷。沉香双手合十煞有介事的说:“请清源妙道真君保佑信徒此行顺顺利利，希望信徒能给家里年老体弱干不了活的舅舅赚份饭钱，若是能应验的话，信徒愿意给真君一辈子当牛做马。”

杨戬差不多是用了十分心力才好容易把沉香的一丝少年心性养了回来，大概也没想过这丝少年气会全又用回在自己身上了，在外面还是那只见着谁都亮獠牙的狼崽子，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像只温顺却偶尔会胡闹的小奶狗。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养的。杨戬笑着叹了口气还是把手里那颗本来要砸到自己外甥后脑勺上的小石子放下了，毕竟沉香都说了，自己“年老体弱”，万一砸错了砸到二郎神雕像上被真君“怪罪”了可怎么使得。

这次单子不算难，是个偷了人家法宝又跑去人间的小贼，凭借沉香的本事身法，按道理来说也不需要杨戬亲自盯着。只是这次实打实算是沉香自从跟着他之后第一次单独行动，为人长辈总是会带着担心，一开始杨戬都没想让他自己去。可惜沉香听说了还以为杨戬是觉得他年纪小，硬生生想到杨戬是不是不信他上去了，当天晚上就带着悬赏令下界了。

沉香也不是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了，跟着申公豹那会儿睡过山间石洞也去过勾栏瓦舍，只是这次心口却莫名像被拧了一下似的有些委屈。尤其是打开杨戬硬要他随身带的须弥芥子——他说这东西“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外出时总得带点东西——时看见的不是之前啃的干饼子，而是现做好的点心时，鼻子一酸，眼角一瞬间竟然沁了点泪花出来。沉香咬了口吃的，嘴里嘟囔了一句:“杨戬又拿这些哄小孩的东西出来。”

那小妖是只隐鼠，仗着自己有些打洞潜行的本领从一位仙人房里窃取了一支能摄人心神的短笛。原本凭它的本事在沉香手下撑不过三招，只是紧要关头小妖一吹笛子让沉香愣了愣神，险些受了伤。好在杨戬一声口琴适时断了笛音，又拦住了沉香回过神来的杀招。

“别赶尽杀绝，且放它一条生路。”杨戬背对着沉香，衣袂飘飘，一瞬间让沉香晃了晃神。没回过神来，沉香也不知为何，嘴里冒出一句:“我就是这般狠辣无情，你嫌了？难道死的就拿不到酬金吗。”

杨戬隐隐明白沉香这还是不觉安定，这是在试探他的看法，心下无奈:“倒也不是。只是沉香，如今你跟着我，不必担心野草遇风又生，手下也就不必再造杀孽了。有舅舅护着你呢。”

少年莫名其妙生出兴奋来，知道这是他的舅舅，无论如何不会抛弃他的舅舅。是即使知道了他手下种种血腥也仍会护着他的舅舅。沉香心里难以平静，凑在杨戬跟前像只小狼崽撒了欢一样兴奋的往舅舅脖子上留了个咬痕。

“哎，疼疼疼……你做什么？”杨戬揉了揉牙印，没等到笑得一脸顺心的外甥回答，只能叹了口气用绳子把隐鼠妖精绑好，孩子真难养。

回船上时，饭已经做好了，米饭在锅里腾腾冒着热气，无端让沉香想到家。原本杨戬在怎么事事顺着他，小孩依然觉得不安稳，躺在柔软的床铺像是陷在云里，说不准哪天就会从云里落下去再重重砸到地上。如今明明什么都没做，一颗心却终于安定下来落到了实处。

只是渴，无端觉得干渴。